第二十四章 按下葫芦起来瓢

周四上午，方中坐在“辽东半岛”上。随着车轮“咯噔”的声音，方中的思绪也飘忽起来。本来想把可能发生的事情过一番，可思想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一会儿想起了那个日本同学，记忆已经模糊了，只是感觉依然甜蜜。车到了营口，又想到了龙清清，甜蜜的回忆，痛楚的感觉。

火车经过“望儿山”的时候，想起了小的时候和父亲回家，父亲讲的这座山的传说：相传很久以前，有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在儿子进京赶考后，思念儿子的母亲每天都要到海边等待儿子归来，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直到年迈的母亲倒下了，化作一荨石像，也没有盼到儿子归来。

自从第一次知道这个传说后，每当经过这里的时候，方中总是隔着车窗远眺。要是困了，就告诉父亲，到的时候唤醒他。童年的回忆，冲淡了对龙淸清的惦念。可竟然又想起了安琪，这个女孩子以后一定是个贤妻良母，温柔中带着刚毅，浪漫带着安分。只是每个特点都不突出，就像惰性气体，只有在电击下才能发光。

中午的时候，方中出了车站。到了大连交易所的门前，方中停住了，它远没有辽宁展览馆那么古朴肃穆，但这里是全国最大的农产品交易所。当踏上台阶的时候，他感觉这座建筑很平静，他也很平静，没有当初踏上候城交易所那种感觉。

方中停住了脚步，还是先和张宏力联系一下吧。方中拿出电话，拨通了张宏力的电话。听到方中的到来，张宏力很兴奋，看到方中时，张宏力有些失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公司代理主管。

张宏力三十多岁，微胖，中等身材，候城人，主要负责龙信大连营业部的财务，也是集团亲信，和杨光的关系很深。两人来到附近的咖啡厅，方中直接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田丰一九九一年大学毕业分配到了集团，凭着工作认真，头脑灵活，深得伍凯的赏识。集团买下大连交易所席位的时候，人被派到了大连，娶了一位大连姑娘，算是扎了根儿。前几年里，靠经营给集团赚了两百多万，算是股耽之臣了。

龙信期货是在伍凯领导下的第三个公司，候城的虽然是总部，但并不管辖大连和北京两个外埠的业务，就是三个平行部门。即使伍凯临行受命过方中负责公司一切事物，这种人亊任免，方中也不可能说了就算，如果调度了，伍凯回来一定不会髙兴，那么不论处理得如何妥当，也是不妥当，那样比猪八戒更不是人了。

方中听得很认真，田丰利用职权，把公司的客户介绍到其他公司，也把其他公司介绍来的客户的手续费收得很低。张宏力掌握了几笔具体资金和交易手数，以及其中个人好处的数额。

其实这种互相的走单，或者说是分仓，在大连很普迪。公司派你到这里，就允许你这么做，而且这么做也是一种流通，公司最不济，也会获得年终交易所的返点。

看来张宏力是因为某种目的，摆田丰一道了。可偏偏他选择了这么一个时机，不能不让方中多想。认真听了，也深入地询问了。方中突然问到：“张经理,你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怎样处理?”张宏力一愣，这位公司总经理这样提问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事情我已经调査淸楚了，田丰的做法给公司造成损失，也埋下隐患，要向公司汇报。我已经尽到了责任，至于怎么处理嘛……”张宏力看着方中，没说下去。

“张经理，伍总走的时候，全权交付了我处理公司事务的权力，我俩以后还会为集团上市的事情一起工作，所以我的决定，伍凯是会尊重的。”方中这番话,是向张宏力挑明了自己的权限，而且把这种权力和个人感情结合在一起，为的就是要张宏力的一句明白话。

“方总，这种事情，我只是尽到我的职责，至于你如何处理我不便多说。“张宏力滴水不漏地把球传给了方中，看来这种虚招对他是没有用处了。方中要张宏力陪他去见田丰，张宏力犹豫了一下，方中拿起自己的东西，不软不硬地说了一句：“张经理和我一起回去，田经理会不高兴吗?”

当张宏力和方中进到办公室的时候，田丰先是一愣，然后热情地和方中握手打招呼。

“我这次来大连是个人行为，趁着伍总不在，出来休息几天。”方中微笑着说，眼睛在田丰和张宏力之间游荡，可以看出田丰不相信这个理由，张宏力更是意外。估计他是没见到过睁眼胡说的，这种胡说隐含着对亊件的不闻不问。

“那方总有住处吗？”田丰问。

"我下车突然想起你们，大连我来过一次，不熟，还是住星海湾宾馆吧。”方中把三句不挨边的话串在了一起，这下田丰和张宏力更加摸不到边际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方中只是和田丰、张宏力闲聊。财务和一些业务骨干也来看望这位总部来人，方中连一句工作的事情也没有询问，倒是问了张宏力一句：斯大林广场还那么繁华吗？听得这俩人一头雾水。

方中起身告辞，这俩人把他送出了大门，谁也没有挽留方中，看着方中上了出租车，俩人-前一后地回了办公室。方中来到星海湾宾馆，要了一间面对大海的房间，先给王刚打了通电话，把听到的、看到的事情讲了一遍。临来的时候，方中已经吿诉王刚，如果田丰要是打听方中的来意就说请假有私事儿，对大连之行推说不知。要是张宏力打听处理意见，王刚就说只有等伍凯回来才能决定。

方中安顿完毕，洗了个澡，到星海公园凭吊回忆去了。想给乔亚明打个电话，一想还是算了，一直到方中回来睡觉也没见田丰和张宏力打电话。方中暗笑，看来这俩人真是被搞蒙了，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想不起来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田丰打来了电话。问方中的安排，方中说中午和同学约好，晚上也不一定有时间。田丰说，晚上一定聚一聚，不吃饭也要坐坐。方中只有一个同学在大连，知道在付家庄住，离方中住的宾馆并不是很远，但来的时候没带他的电话，说是和同学见面只是推脱。

张宏力在十点半的时候打来了电话，约方中吃午饭和晚饭。被方中推脱了，只好约了周六中午见。大连的街道很有观赏性，和候城比较，非常有情调。候城马路上到处是骑自行车的人，而大连很少看到骑自行车的。起伏不平的道路，两旁都是植物，视觉很舒服。

方中到处闲逛，这次思路开始凝聚了。如果自己真正掌握着人亊大权，那么一定会把田丰调离，毕竟张宏力是从工作的角度来做这件事情的。走单不是大的问题，私利绝对不能姑息。既然你做的被别人发现了，那就由别人来做。

张宏力的举报会被全公司慢慢知晓，这也是一种蝥告。如果置之不理，同样会被公司上下知晓，那么以后就不好管理了，管理其实就是--种态度。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自己没有这种权限，或者说自己在管着一件不该是自己管的事情。这种事情，只要涉及了，就会被雅得一身泥，就像看到别人在偷悄一样晦气。田丰一定猜到了自己的来意，现在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而且给了自己进攻的机会。如果贸然投人这场争端，最后被真正烧到的可能是自己。

下午四点，田丰就开始打电话，方中说正在和同学聚会。到了五点多，田丰再打，方中说还要等一会儿。六点的时候，田丰说在宾馆大堂等着，其实方中正在到处吃着大连的小吃和小海鲜。六点半的时候，才回到了宾馆大堂，田丰马上迎了上来，态度比刚见的时候不知道要热情多少倍。

方中说要上楼，到房间里坐坐，田丰说别了，还有几位大连的朋友都等着急了，拉着方中上了出租车。车开了有十多分钟，来到一家饭店前面。方中本以为田丰会安排在一个像样的酒店，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个普通饭店。进了门，饭店里面装饰得很简洁，厘子里的味道很香，就餐的人已经快满了。田丰介绍说，伍凯和杨光到大连多数都是在这家店吃饭。这就难怪了，看来这里虽不高档，可能也有些特色。

方中被让到了一间包房里，房间里有四个人在喝茶聊天，靠门背对门口的是位女士，短发，黑色衣裙。面对房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副眼镜，面色微黑。右手是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人，穿了件绿色T恤，戴着眼镜。左手坐着个男人，正在喝茶，穿了件白色衬衫，看着有三十多岁，长得很白净。

看到田丰和方中进屋，大家都站起来，田丰一一介绍。女士姓邵，是海关工作人员。对面的人姓査，是位大学老师。右手的人姓魏，是位记者。左手的人姓申，也是做期货的。没有一位是龙信公司的人，看来田丰制造了一个很单纯的环境，单纯得就像朋友聚会。

大家寒暄后，方中和田丰挨着査老师坐下。方中先是客气地说，和同学耽搁的时间长了，请大家见谅。査老师接过来和方中聊起了学校的亊情，211的话题被魏记者打断切换成了名人逸事。这位自称大连“名记”的话被邵姐接过去，换成了海关办事的潜规则介绍。随着一盘盘海鲜的上桌.话超也越来越丰富。

大连的海鲜做法独树一帜，有別于广东海鲜的做法，味较为浓厚，对虾、深海刀鱼都非常鲜美。这几位虽身处海滨，却也吃得津津有味，不到一小时两瓶五粮液就喝光了。田丰问方中是否还要喝，方中说不能再喝了，便叫了一些啤酒,啤酒上来话题也随之向期货靠拢。

那位姓申的成了主讲。田丰吿诉方中，这位申辉是武汉人，今年三十五岁，大学毕业后就在北京的一家证券公司工作，后来到了期货公司；做国债的时候，回到武汉。武汉是国偾现货基地，后来国愤停了，觉得期货有发展，开始了期货之路，在大连交易所中很有影响。很多公司都靠他网罗客户，也在两家公司做过一段时间。

申辉说得很直白，就是一个人在进人期货市场后，如何在这个行业里做好。分析能力差异很大，而且要想成功或者说持续性地成功很难做到。期货公司只是一个交易平台，但现在却被理解成了把资金交给期货公司就会赚钱。过去期货公司比的是硬件，电脑数设、交易大厅的面积和交易环境。但随着电脑的发展，期货公司必将依赖网络普及化，那时候先要比电脑硬件。所以现在的有利条件，以后可能不是竞争的筹码。

问到方中的意见的时候，方中讲国外的期货交易方式多数是以基金参与，那么我们以后也会逐渐选择这种基金，发展最终会以专业化推进市场。

“现在大连流动性好的资金就那么些，来你家，别人家就吃得少。因此各家当地的经理只好把手续费降得极低，而且采用配资拉拢小资金散户。这样做虽然累，但没有办法，而且风险控制也不好做到。好在交易所里混的人都要个名声，所以也没发生过大的问题，就像做生意说的，让利不让路。”申辉说。方中知道他是在给田丰作开脱，或者在解释田丰的做法。方中装作不知，还是在龄听申辉谈期货。

申辉看方中没有表态，也不好深说了。大家继续喝酒，闲聊。看着快到十点了，査老师提议大家去唱歌，方中也没推辞。到了KTV,邵姐说，你们要小妹妹就找，别因为我在放不开，钱不能白花。一直玩到了一点多才散了。

KTV门口分手时，方中和査老师、规记者、申辉握手道别。邵姐热情地和方中拥抱道别。方中说，大家如果到候城，一定通知他。当申辉上出租车的时候，方中突然问他：“申哥，你觉得一个人在期货市场里什么最重要呢?"申辉愣了一下：“这个我一下还说不好。”

田丰送方中回宾馆，方中先是道了谢。然后夸奖了一番田丰的朋友，最后对田丰说：“田经理，我做期货时间短，对工作也不熟悉，以后还要多请教你。”俩人客气地分手，湿润的空气让方中觉得很舒服。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多，张宏力在楼下等方中，要请方中去富丽华。方中说大连的海鲜排档很多，还是去那里好，张宏力只好带着方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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