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天鹰”
—九九六年十一月
方中一下子惊醒了，梦中正在和孙晓莉眉目传情，可孙晓莉一下变成了老徐媳妇，瞪着方中，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怨恨和无奈。方中出了一身的汗，觉得后背冰凉，看了一眼表，才六点钟。自从“鸿信”解体，好久没有醒得这么早了，再睡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了。
十月份“鸿信”已经停止了交易所的业务，撤回总部了。有人说高林带着啤麦上贏得的一亿多利润回去了。在期货上暴富之后远离期货是很多人的梦想。方中知道高林只不过带走了三千万的利润,离开交易所的主要原因是管理层准备关闭候城交易所，高林在此之前终于贏得一场胜利，多年的人脉积累也算有了交代。周森几次要方中到上海逛逛，方中也没去，弄一些电影和书在家看，有的时候几天都不下楼，父亲的身体最近不大好，干脆在家做饭，晚上陪父亲下棋看电视，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经历了啤酒大麦那次对决之后，方中开始有些后怕。回想当时的状况，无论是哪个环节出现问题都是严重的，这场胜利只能算作偷袭成功，但这也让他感到了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
“鸿信”给了孙晓莉半年的工资作为遣散费，孙晓莉知道是方中的原因。在开发啤酒厂的时候，孙晓莉得到了不少的好处，这使得孙晓莉很是高兴。对于侯总的邀请孙晓莉没有接受，她觉得做经纪人很好，对于啤酒大麦的交易她听到一些传闻，对于具体内情她一无所知，也不想去猜测。在“鸿信”的经历让她对经纪这个职业充满了幻想，回绝了侯总的邀请，到了另一家期货公司。到了“天鹰期货经纪公司”她才知道自己是只小青蛙，在交易所只是做铜和啤酒大麦，而全国十五家交易所，几十个品种在这里都有交易。
如果说在交易所里面的交易，可以用“质朴”形容，那么在这里就是“热烈'过去在交易所里很多的客户是从股票市场过来的，他们和交易所里的经纪人都喜欢研究技术，或者说喜欢探求所谓交易本质。那种交易气筑更像做学问，而现在的客户和经纪人做交易更像在抢钱，对于金钱的渴望，在这里毫不掩饰。客户之间的等级，经纪人之间的等级分明，划分等级的唯一标准就是钱。孙晓莉先后开发两个客户，一个三十万的，一个二十万的。等到开资的时候，真把孙晓莉吓了一跳，竞然可以开到七千多。但和那些大经纪人比还是差得太远了，听说过去做外盘的时候，有一个月开二十万的，即便现在一个月开五万以上的也大有人在。
孙晓莉睛自庆幸自己选择对了，如果是到啤酒厂，会赚到这么多的钱吗？她开始到处开发客户，每天强迫自己要打二十个电话，见五名以上的客户，尽管有些辛苦，但还是快乐的。十月中旬的一个周末，她突然想起了方中，有两个多月没见到方中了，而且一点音讯也没有，想想自己现在的成绩，一定比方中在“鸿信”要好。方中在“鸿信"底薪也就两千，加上佣金也没自己现在开的多。那时候非常羡慕方中，可到了“天鹰”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然这么广阔，“鸿信”的一个副总连一个小经纪都不如，候城交易所只是一个小水井罢了。
孙晓莉给方中打了个电话，客客气气地聊r一会儿，又象征性地问了一些有关交易上的问题，挂丫电话。她没想到方中竟然在家闲着，这使孙晓莉有些得意，离幵“鸿信”我未必不如你。
“天鹰”期货经纪公司在期货界很有名气，名气来自于外盘交易上的得失。“天鹰”是家国资外企，这么说是因为它是省经协下属的一家企业，主管却是一位菲律宾箱华人。由于老总是外国人，因此运营上完全是外企风格。公司创建伊始主营业务是境外期货交易，与做国内期货交易的公司相比，感觉“天鹰”有些像期货界的哈佛。
"天鹰”聘用了外籍顾问指导客户交易，这些外籍顾问果然有神奇之处，带领着客户操作，有些时候会提前预知未来的走势甚至于波动的点数，这使得刚刚接触期货的客户和经纪人仿佛看到了黄金王国的使者一般，在这些願问的指导下疯狂地交易，其疯狂程度不亚于被施了法术的傀備。
后来情况出现了逆转，‘次外盘交易使得“天鹰”的客户们损失惨重。竟然输掉了四亿多，除了以前的利润本金还搭了三亿多，这时候聪明人悟出了何为“养、套、杀"的金科玉律=
事情惊动了最高管理层开始彻査，几个老总都在忙着平息风波，不久国家关闭了境外期货交易。
自从关了外盘交易，“天鹰”的威风已经不复存在了，做外盘留下的三亿多亏损需要填平，问题责任需要认定，出现的后果霜要理顺，要想平息事态，只有用钱解决，所以除了和上面走动，增大交易鲎是关键。可交易实在是难做，国内几次的集中交易也没有收效，过去客户习惯了由公司带领着交易，有种联手打天期下的感觉，几仗下来，花仙子她爹——老赔，路得大家也都失去了信心。现在只是一些新的客户在交易，所得的佣金勉强维持着公司的运营。
孙晓莉的客户最近很红，虽然开户时间不长，但交易异常顺利，开始的时候做的还少，最近这半个月竟然大比例操作，资金竟然增长了快一倍。据这俩客户说，是孙晓莉分析的走势。大家猜想这个新来的小女孩虽然刚到“天鹰”，但过去在交易所的一家公司做过，保不齐有些门道。在期货公司里，表面上看互相漠不关心，可都在留意着彼此,谁做得顺了，就偷偷跟着做；谁背，就和他反着做。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连投资大师们也主张跟着运气好的人做。找不到运气好的就找反指，大反指和运气好的人一样宝责。
孙晓莉开发的客户认为孙晓莉是交易上的依靠，这是在接触之初建立下的信任。刚认识的时候，经纪人给客户介绍期货，客户认为经纪人是专业认识，自然对其信任有加。她的一个客户问她对绿豆的看法，孙晓莉就把公司早会上的内容对客户讲了。客户对这些早就知道，孙晓莉想起方中说，北京绿豆和郑州绿豆最近的走势很可能分叉走，就对客户讲了。没想到，这种看似不可能的走势真的出现了。客户对她敬佩到了崇拜的地步，感谢她提醒，进而又询问她对未来走势的看法。
她推说这些天忙，等仔细分析后再说。这下孙晓莉有些疑惑了，做铜和啤酒大麦你方中有些道行，佰绿豆这种东西，都说是庄控的品种，“天鹰"的大经纪人与外面是有联系的，获取的内幕消息，还是有时候准有时候不准呢，你在家做饭就能说对？既然你能蒙，就再让你蒙蒙，于是又给方中打电话，闲聊的时候就问咖啡的走势，方中说会跌。约方中吃饭，方中说他父亲身体不好，以后吧。
孙晓莉对客户说了咖啡会跌，没想到咖啡果真跌了个一塌糊涂。孙晓莉发现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明显起了变化，自己的俩客户对自己毕恭毕敬，一些平常很少接触的大经纪人竟然约她吃饭，还邀请她一起玩，就连公司的几个部门的小总们都对她热情了很多。
"天鹰”这种等级分明的地方，对孙晓莉这种刚来公司，而且资金很小的小经纪人几乎没人理会。经纪人是高智商的群体，可以做一年以上的，没有智商低的。做交易不行，并不代表智商低，对于周围都有敏锐的观察力，捕捉时机的工夫-•般都是上乘。孙晓莉的表现有人注意了，一个女孩子长得不错，这个就足以吸引人了。对于在“天鹰"被关注的程度的提高孙晓莉淸楚是因为什么，欣喜之余她打算见见方中，看看他凭什么坐在家里就能未卜先知。
方中坐在KFC的角落里，面前放着一杯咖啡。下午六点多又是周末，里面的人不多。前天下了点雪，外面有些冷，方中穿了件呢子大衣，还是他上大学的时候买的，样式敁得很老，里面穿了件绒衫，围了条围巾，他很喜欢羊绒的质感。
孙晓莉约他几次都被他推托了，他对这个女孩子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自己也说不好。在“鸿信”的时候，有几次孙晓莉流露出对他的好感，方中觉得，这种办公室恋情还是少沾，虽然这个行业里的人流动得快那也少惹是非。最近的几次通话使得方中也想会会她，毕竟已经不是同事了。
孙晓莉来了，穿了件墨绿色的羊绒大衣，围着一条很大的羊绒围巾，挎着一个大皮包。方中招招手，孙晓莉走了过来，方中示意她坐，孙晓莉先把皮包放在了旁边的座位上，解开了围巾和大衣扣子。方中看到孙晓莉，觉得漂亮了很多,妆化得比过去重了，也显得成熟了，在孙晓莉解开大衣口子的时候，方中的眼神迅速地划过，看到孙晓莉里面穿的是一套裙装，曲线玲珑。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刚俩月，出落得变了一个人似的。
当孙晓莉坐下的时候，眼神正好和方中的眼神相遇，她并没有看到方中刚才对她的扫视。在孙晓莉的眼神里，方中发现了一种过去没有看见过的东西，看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孙晓莉坐在椅子上看着方中，淡黄色的头发蓬松自然，皮肤白白净净，眼睛里还是一丝朦胧，脸上挂着笑容，和在交易所没什么两样，那件大衣去年就穿过。孙晓莉有些泄气，想想现在周围的那些男同事，方中的穿着显得很土气，要不是悠闲自在的神情，真是不敢想象，这个毛小子竟然做过“鸿信”的副总经理。
"你好，方……老师。”孙晓莉启用了最早对方中的称呼。
“晓莉，还是叫方中吧，你要点什么广
“方……方中。”孙晓莉叫得有些不自然，“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我请你喝酒。”
方中向后靠了一下，眼神飘过孙晓莉的肩膀，看到一个女孩子和一个黑人进来，那黑人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了，女孩子去买东西了。方中眼神收回来的时候,落在了孙晓莉肩上的头发上。
“好啊，今天吃你了。”
邓卫东坐在盘房里，看着刚打出来的结算单，最近一直在亏。本来自己做外盘的时候贏利非常可观，并且全身而退了，没想到鬼使神差地给王芳拿了一百万撑门面。说好是撑门面的，没想到这小丫头一通胡做，赔了五十多万。他并不是賠不起这点钱，花在王芳身上的远不止这个数，只是觉得不甘心。自从一九九一年自己四千元钱起家创立了“卫东电子化工商行"个人资产到了五百多万。
邓卫东一九六二年出生在一个老师的家庭，从小喜欢在社会上混，和很多有芳对这位经理也是有所耳闻，就请他帮忙交易。王芳并不在乎那点佣金，只是觉^得真要赚到钱，对邓卫东是好事，自己也有面子，在交易的初期，这种心理谁又没有呢？
